我来到火边,这时主人家已经回来了。我不知她把我的衣服放哪儿了,也不好意思去问,便在火边坐下。小女孩高兴地把东西给她妈妈吃,她只宠爱的点了点女儿的额头,摇摇头拒绝了。小女孩也不生气,撒娇地在她怀里不出来。她坐在我不远的地方,从篮子里拿出一只小小的布鞋,做起了针线。那显然是给她女儿做的。她看着我身上那合适的衣服,神色痴迷,脸上是说不出的韵味。我自然能猜到是什么原因,也就没有打搅她。过来一会儿她才回神过来,摸了摸女儿的头,仿佛是在遮掩自己的什么情绪。她定了定心,佯装尴尬地对我说:"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呢?真不好意思,这记性…"我看她微红的美艳脸颊,心中不知怎么有种甜甜的感觉,很温馨。我说:"我叫宁真,是来这儿游玩的。""哦,这个地方也就这样,有些山啊,水啊,也没有什么好看的。我叫宁茹,咱们还是一族的呢。看你年纪也没我大,不嫌弃的话就叫我姐吧!"我连说好的,能有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姐姐,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。
外面,雨还是哗哗的下,一点停的意思也没有。风呼呼地吹,从某处的孔和缝里钻进来,倒是有些冷。屋里好几处在哗哗地漏水,下面用水盆和碗接住。水滴碰撞在水面上,发出"滴答"的清脆声响。此时,已是到了下午三点左右,因为是刚吃了东西的,倒也还不饿。我们就坐在火旁,一边享受这火的温暖,一边谈着闲话。我把自己的经历说给她听,不时地她就会发出惊叹,言语间不无羡慕。但像我这样平凡的人,活过的这几十年只几句话就概述完了,实在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。她仔细地听着,有时也发表自己的观点,对我作了些批评,就像对她亲爱的弟弟一样。我很快说完了我那短暂而平凡的一生,就央求她说些她的事给我听。我知道,她是个有故事的人。
她说她来自一个美丽的山村,名字估计是叫李乡吧。因为她离开时年龄太小,这么多年过去,印象已是有些模糊了。在她五六岁的时候,村里满山偏野的都是李子树。山上,地里,到处密布着。春天到来,一片碧绿,整个天地都成了绿色的海洋。风起时,荡起了片片波澜。不久,那里又成了白色的世界。置身其间,仿若进入了冰河世界。微风轻拂,带走了片片落英。阵阵幽香袭来,沁人心脾。花开之时,她就躺在母亲的怀里,呼吸着诱人的芬芳,注目那冰雪洁白的花朵,身体感受着阳光的温暖,享受母亲那温柔的抚摸。她就像进入了什么奇妙世界,到处弥漫着温暖。快乐,在心间浮现。那充满阳光色彩的童年,就在母亲那温暖的怀里度过。
但幸福并没有持续长久。在她六岁那年,一场大火,将一切美好都埋葬了,彻底得没有留下任何东西。房子没了,可以重新修建;财物没了,可以用勤劳的双手去赚取;但唯一相依为命的母亲的离去,却是怎么也不能挽回,将她生命的最后的依靠也给剥夺了去。孤独无依的她,年幼的她,坚强的她,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随处漂泊,找不到栖息的地方。这样是生活持续了十余年,直到来了这里,遇着了他。
十年前,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,她来到了这里。在风雪中,那单薄瘦弱的身体冻得瑟瑟发抖。寒冷,侵蚀着全身,冰冷得没有一丝温暖;饥饿,让她精神迷糊了,视野之中,一切都成了可以吃的。步履艰难,如陷沼泽之中。她挣扎着不愿倒下。身下的雪已漫过膝盖,每走一步都得承受巨大的痛苦,三五步间就会倒下。不止一次,当她全身埋在雪里的时候,脸颊接触那冰冷的雪时,曾想过就这样放弃。但是,冥冥之中有着什么声音,在热切的呼唤着她,鼓励着她。"起来,站起来。你要继续走下去,要坚强的活下去,停下来就只有死路一条。不能放弃,世间还有太多美好的事你没有经历,要去尝试,要坚定地走下去。"那声音是那么的热切,来自神秘的深远地方,遥远而又近在眼前,陌生却又那么亲切。她走着,走着。风吹乱了头发,雪迷住了双眼。等到视野中一个身影出现,她终于坚持不住,跌倒了,再也没有起来。迷糊中,她感到有人在呼喊着什么。"那是在叫我吗?"她不知道,但不久却感觉那冰冷的身体似乎进入了一个温暖的地方,好像小时候躺在母亲的怀里一样。
"风呼呼地吹着,从屋顶瓦块间灌进来的冷风吹在我的脸上,将我冻醒了。我睁开眼,看到了朦胧昏暗的灯光,一只只细小的蛾子环绕着飞来飞去,发出"噗噗"的声响。不远处,火坑里燃烧着旺盛的柴火,火红的光焰在袅袅地上升,火中不时有木柴爆裂,弹起一颗颗火星。不久,我感到了不同。身上沉重的东西,并非是冰雪的寒冷,它厚实而温暖。那是我幻想过多少次的,多少次梦见过的被子啊。我清晰地知道自己躺在一张温暖的床上,不由紧紧地抓住被子的一角。我看了看,被子是那种缝补得像是铁板一样的呈现灰黄的棉被,床也是硬邦邦的,有些咯人。但我不在乎,我感到很幸福,以前只有在梦幻中才有的被子,现在就真实地盖在我的身上,让我在这个寒冷的冬天也能感受到温暖。但我又不免有些担忧,这仅仅是一位好心人对我这可怜人的怜惜罢了,只是不忍我在冰寒的雪中孤单地死去。等着我清醒过来,等到天气和暖的时候,他们便要我离开这,离开这似我原来的家的地方,让我去过我那流浪的孤苦生活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