跨越南中国海600公里海面,记者看到了两个马来西亚。一个是人们熟悉的、拥有双塔和云顶的繁华西马;另一个是隐秘在世界第二大“绿肺”中的东马沙捞越、多元文化土着和千姿百态动植物的雨林天堂。
一海之隔的“另一个马来西亚”
北京到沙捞越没有开通直航,要从吉隆坡飞两个小时,跨越间隔600公里的这片南中国海。与印度尼西亚和文莱连成婆罗洲岛的东马,与西马完全不连接。
另一种距离在我们即将踏入沙捞越时就感受到了 ——从西马来要填写入境申请卡,就像到了另一个国家。导游邓金兴说,这是沙捞越在加入马来西亚时候的条件之一。事实上,沙捞越在1963年才加进马来西亚联邦,前提共有20个条件,除了有移民的自主法令外,为保护原住民利益,还要求西马人90天之内要离境,不可做工,不可置产业等。这算是马来西亚的“一国两制”。邓金兴告诉记者,很多人对沙捞越所知甚少。
作为沙捞越州的首府和门户,古晋(Kuching)拥有该州唯一的国际机场,但其境外航线只有6条,机场内部像个缩小版的吉隆坡机场。沙捞越是马来西亚最大的州,面积124450平方公里,27个民族,人口却只有170万,70%土地都覆盖着热带雨林。邓金兴说,因为幅员辽阔,州内穿行一般都靠飞机,全州大小机场有17个。我们乘“摩的”进入古晋,这里看上去更像一个宁静的小镇。在沙捞越加入马来西亚之前的100年,由白人“拉惹”布洛克统治,所以这里有中西文化交融,再加上之前的各个原始部落,古晋据说名列“世界上最优雅的城市”第7位。仔细看这里的店铺招牌,恍惚来到了中国南方小城:中文最明显,其次是英文,而不像在吉隆坡到处都是用罗马字母排列的、其实是天书般的马来文。古晋的导游小蔡说,虽然华人只占沙捞越人口的30%,但有钱人和生意人多数是华人,是当年“下南洋”的华人后代了。
穿城而过的沙捞越河畔是古晋最美的一段。雨季还没过去,在船上,淅淅沥沥的雨水连绵成雨帘,河岸一侧是鲜艳的色块拼贴而成的联排小房子。船离市中心远了,发现河两侧景象不同,南岸更现代化、商业化,而北岸则多是些高脚屋和渔船。原来古晋以沙捞越河一分为二为南市和北市,两个市长,两个市政厅。
据说,两市开发时间不同,南市是“华人城”,由早年福建、广东移民建立,是重要商业、金融和政教中心的所在地。马来人和部分原住民便开始往城北开发,就这样,沙捞越的马来人与华人分别聚居在城市的两边。为了便于管理城市,马来人选举一位当地人做市长,华人也挑出一位德高望重的华人来管理城市。如果两方之间出现了问题,可以用比较平等的方式进行商议解决。
猫、天鹅和海马的城市意象
古晋一分为二,有一样东西却是共有的,那就是对猫的崇拜。原来,“Kuching”这个名字在马来语中的意思就是“猫”,古晋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“猫城”。
在大街上走,不时可见猫的影子,悠然自得地穿梭在城市里。马来人喜欢猫。对猫的喜爱慢慢变得不分种族,现在,在南市华人街的牌坊前也立着一座硕大的白猫雕像,样子很像招财猫,是古晋的城市标志。而古晋更把这一标志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:比如,一年一度的猫展,比赛模仿猫叫、猫化妆等。在象征“九命猫”的九角形北市议会大厦,还专门建了个猫博物馆,收藏全世界有关猫的一切:埃及猫,日本猫,黑猫警长,Kitty猫,猫女,猫的坟墓,甚至还有猫科动物虎的资料。
顺着形似棕榈叶的沙捞越州继续向东,从古晋来到下一站诗巫(Sibu),因人口不够,这里还未升级为城市,但五星级宾馆等设施已经很现代化。诗巫是华人的又一大聚居地,而且超过80%都是福州人,号称 “新福州”,这源于上世纪初一次有组织的迁徙,福州人黄乃裳带领100多名同乡来此垦荒,从此扎根。
诗巫的标志是拉让江边展翅欲飞的天鹅,这里也被称为“鹅城”。诗巫周边排列着些独栋小楼,那是城里一般居民的住宅,因潮湿一般建成高脚的样子。离开城市走向热带雨林边缘的河口处,则是土着的领地,巴望阿山的依班人和他们的“长屋”就是其中的代表。据说,长屋是沙捞越土着的特有的居住形态,现在像这样的原始长屋只剩5000多座了。
“长屋”真的很长,至少30米以上,居民少则几户,多则近百户,由木料或竹子建成。就像拼积木一样,每一块“积木”都是一户人家,一间挨一间,排成长列。邓金兴说,住在同一间长屋里的人互有亲戚关系,因此,长屋越长,说明这个家族越兴旺。像依班族,就像名字“游荡的人”所寓意的那样,他们曾是婆罗洲的传奇勇士和猎头部落,长屋的居住模式正利于他们团结起来抵御外敌。
多个长屋聚在一起,就成了一个村子。长屋高出地面2米多,棚上住人,棚下饲养家禽牲畜。周围有篱笆环绕,以防偷袭。地面通往棚顶由一根树干当阶梯,树干上用刀斧砍成踏脚的梯级,屋主人们很习惯攀登这种梯级,上下如履平地。
我们来到其中一个长屋,“屋长”奥斯汀带领全屋人以传统的祈福仪式来欢迎,这是一种以锣鼓状的乐器伴奏下的英雄舞,据说只有在盛大节日时才有。这间长屋有110年历史,奥斯汀已是第6任屋长,按传统,屋长由长屋全体居民推选产生,负责处理长屋婚丧喜庆大事,调解居民各种纠纷。奥斯汀原是牧师,一直在菲律宾、新加坡、泰国等周边国家传教,因为被推选为屋长,不得不和妻子回到长屋,一直要做到8年届满。
奥斯汀说,举行祈福仪式的长廊就像是长屋36户人家的公共客厅,它是不隔断的,既是居民开会场所、联谊中心,又是会客地点,一切重要庆典都要在这里举行。从长廊可进入各户人家的居室,成排的房间和卧室用木板做墙间隔。
屋长奥斯汀并不是长屋中的富有人家,他的妻子艾琳带记者敲开另一户人家的门,这家住着他岳父的姐姐,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华人,家里一看就气派得多。艾琳指指墙角十几个瓮,说这就代表财富,“看这些龙凤装饰,这些瓮是早年和中国货船物物交换来的。瓮越多,就代表这家越有钱。这里面都是女方嫁过来的彩礼啊!你看,我们家就一个都没有”。艾琳有些落寞。记者掀开一看,里面果然是一串串的铜钱。而屋角的一个有些特别,形状更奇怪,也更古旧些。正要看,主人说:“这个不能动!里面是灵魂呐!”
一不小心,记者走到一串用草绳吊挂的骷髅头下,黑洞洞的让人不敢正视。艾琳说,这就是传说中的“猎人头”。按照过去习俗,依班族男子必须先猎取一个人头才有资格娶妻,猎得人头越多越是英雄,受人尊敬。武士们在猎获人头之后,就在屋梁上悬挂成一串,一为向敌人示威,二为炫耀他们的英勇。
雨林天堂和它的主人
从飞机上俯瞰,沙捞越像一块巨大的绿钻,镶嵌在婆罗洲岛。全州12.4万平方公里的70%都被热带雨林覆盖,这里也是除亚马逊森林外的世界第二大“绿肺”。我们降落在密林腹地辟出的姆鲁(Mulu)机场,如车站般小而安静。
这个小型机场几乎是这里唯一的现代化设施了。为保持原生态,姆鲁没有街道,没有商店,没有居民,只有一家生态度假酒店孤独地坐落在莽林中,而且都是一栋栋传统式木屋,之间用木栈桥联系。
因丰富的植物和洞穴群,2000年,这544平方公里的姆鲁国家公园被列入了世界自然遗产。走在30多摄氏度的雨林中,我们的导游阿丁仍然安闲自在,他说,他已经生活在森林中22年了,开始做伐木工人,之后14年都在姆鲁公园,已成了“森林之子”。阿丁一路指点着各种奇异的植物,他说,姆鲁国家公园享有植物天堂的美誉,有1500种花卉植物,比如兰花就有70种,还有67种哺乳动物,262种鸟类。比如树干斑驳的依宝树,阿丁说,这是刀砍留下的痕迹,因为这树皮分泌一种麻醉性的毒汁,正是沙捞越最后的狩猎民族——普南人所需。普南人用吹箭来捕杀猎物,箭头上抹上这种毒汁,猎物中箭后马上会倒下,更妙的是,其毒性5到10分钟后就可以散去,人就可以食用了。
森林中偶尔可见倒下的树木,阿丁说,这是去年强风暴刮倒的,但不能移走,因为哪怕一棵树的变化,也会给生态平衡造成破坏。这种保护意识随处可见,比如导游带游人进入前要宣誓,保证带什么进去,就带什么出来,绝对不破坏环境,否则相关人员将面临严厉的惩罚,包括罚款和两年以下监禁。记者注意到,除了木栈道是人工搭建以外,森林里并无小商亭,也无垃圾桶,阿丁在返回时将我们的垃圾收在一起带出去。
姆鲁最着名的是世界上最壮观的洞穴群,探险家的乐园。阿丁说,至今已探测出66个洞,但只占总数一半而已。其中,沙捞越地洞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洞穴,长600米,宽450米,高100米,有17个足球场那么大,可以装载40架波音747大型客机。
在雨林中徒步3公里到鹿洞,据说普南人曾见有鹿在其中停留。奇妙的是,进入洞里回望,会看到洞口处轮廓线颇似美国前总统林肯的侧面像,让人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。越往洞里走,一股硫酸味越浓,这是蝙蝠粪的味道,鹿洞里住着多达12种、200多万只的蝙蝠。傍晚17点半,我们聚在洞外观望蝙蝠出洞的奇观,几百万只蝙蝠列队而出捕食昆虫,无数黑点在天空中形成螺旋形、龙形,非常壮观。但蝙蝠捕虫,老鹰在后,不一会儿更大的黑点向昆虫阵飞去,那是食物链上更高一级的老鹰们飞来吃蝙蝠。蝙蝠们飞去又飞回,据说这种景象会一直持续到次日凌晨三四点。
洞穴之间以马兰诺河相连,泛舟而行,发现沿河有些长屋和居民。这里正是普南人的聚居地,一些人在岸边卖些小吹箭等纪念品。阿丁说,为保护环境,森林里的原住民普南人也在1990年迁出姆鲁国家公园,政府在森林边缘给他们建了长屋居住,但允许他们回到森林寻找食物。普南族现在只剩1000人左右了,狩猎的壮年男子也越来越少,狩猎民族的痕迹只在老人身上可以找到,阿丁说,普南人因长期吹箭,前面的两颗门牙一般都被毒药腐蚀了,干脆拔掉,所以很多老年普南人是没有门牙的。记者发现一个耳垂坠得长长的老人,她是所剩无几的长耳族了,但她穿着印有摇滚歌星的T恤,用熟练的英语和游客交流,他们已融入丛林外的世界了。
住在丛林里的阿丁说,护林人早晨10点前不乱说话,他们认为山神在听。这或许有些迷信,但他说,住在森林里越久越感到人类的渺小,大自然自有神秘的力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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